来自《周末画报》

从政57年，穆加贝曾经是抗击殖民者的英雄，众多津巴布韦人心目中的救星，然而名声与荣耀囚困了他，他渐渐变成世界媒体口中的“独裁者”。他甚至不顾追随者反对，有意让小他41岁的妻子出任下界总统，这再一次在支持者面前，竖起一道铁栅栏，警示他人不可侵犯自己的权力— 但也恰恰将自己划地为牢。

一张撕裂的罗伯特· 穆加贝海报。掌权37年，穆加贝受到的质疑也越来越多。

今年6月，穆加贝和妻子格蕾丝在津巴布韦城市马龙德拉的一个集会上。

凌晨2点，津巴布韦总统官邸传出枪响，前后大约有三四十下。前一天晚上，军方就已经开始行动。他们控制了国家电视台，军队和装甲车进入首都哈拉雷，封锁了政府、法庭周边的道路。93岁的总统穆加贝被军方控制了。

穆加贝曾经声称“只有上帝能让他退位”，但2017年11月15日凌晨这一幕，看起来却像是上帝有话说。穆加贝曾经是抗击殖民者的英雄，众多津巴布韦人心目中的救星，然而名声与荣耀囚困了他，他渐渐变成世界媒体口中的“独裁者”。他甚至不顾追随者反对，有意让小他41岁的妻子出任下界总统，这再一次在支持者面前，竖起一道铁栅栏，警示他人不可侵犯自己的权力——但也恰恰将自己划地为牢。

民族英雄与铁腕政治家

穆加贝出生于哈拉雷附近一个农民家庭，那时津巴布韦还没有独立，哈拉雷当时叫南罗得西亚索尔兹伯里市。穆加贝曾在南非福特海尔大学读书，那里是当时南非唯一招收黑人学生的高等学府。很多后来成为非洲民族解放运动领袖的黑人青年都曾在那里求学，曼德拉就是其中之一。

20世纪50年代，非洲大陆民族解放和国家独立浪潮风起云涌。1957年，加纳成为首个独立的黑非洲国家。穆加贝深受加纳形势的鼓舞，大学毕业后便到加纳工作，他在那里结识了第一任妻子莎莉· 海弗兰。3年后，穆加贝回到家乡，参加民族民主党的抗议，拥有三个学士头衔的穆加贝靠出色的演讲在党众中树起威望，他参与创建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，领导人民进行反对白人种族主义统治的武装斗争。莎莉· 海弗兰当时因参加反抗活动被宣判监禁2年，穆加贝也经历过10年之久的铁窗生涯。1974年他出狱后流亡莫桑比克，领导反对白人殖民者的游击战争。1979年回国，受到支持者的热烈欢迎。他还曾经号召人民光赤双脚，以此来反对殖民主义和所谓欧洲文明的货物。1980年津巴布韦独立后，穆加贝出任总理。1987年任总统，1990年、1996年、2002年和2008年连任。去年12月，穆加贝被津民盟推选为2018年总统候选人。

穆加贝是津巴布韦的开国元勋，也是非洲任期最长的总统。英国《经济学人》杂志称，津巴布韦人对穆加贝有着复杂的感情— 既鄙视他，又敬爱他。他曾带领黑人和穷人与统治者抗争，被称为民族英雄，却也在上任后迅速采用暴力手段肃清政敌，出动军警武力镇压反对派的示威游行，巩固执政党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- 爱国阵线的统治地位。据称，津巴布韦第五旅杀害了2万多人，其中大多是穆加贝的主要政治对手。

他的强硬政策也让这个国家陷入了贫困，独立之后的几年，穆加贝的政策还相对温和，后来越来越激进。穆加贝把主要心思都放在巩固政权上，经济建设一塌糊涂。在他统治下的津巴布韦，被称为非洲最穷困的国家之一，失业率达80%。津巴布韦矿产资源丰富，土地非常肥沃，独立之初的津巴布韦被誉为“非洲面包篮”，来自津巴布韦的粮食养活了非洲的饥民。经济实力曾经仅次于南非。穆加贝在2000年推行激进的土地改革，强行没收白人农场主的土地分配给自己的“黑人兄弟”后，农业、旅游业和采矿业一落千丈，饥肠辘辘的国民只能离开故土去邻国讨生活，津巴布韦四分之一的成年人口都已移居国外。2005年，穆加贝以“拆除非法建筑”为名发起了强拆居民住房运动。根据联合国的一个报告，穆加贝的强拆运动让70万人失去家园，影响到至少240万居民的生活。穆加贝也因被指其土地改革不当、经济管理不善、人权记录恶劣等问题，受到国际社会批评指责。

在津巴布韦，没有人敢挑战执政党非洲民族联盟-爱国阵线的权威。然而最近，这个强大的执政党内部开始出现裂缝。危机的中心人物之一，便是格蕾丝· 穆加贝——穆加贝的现任妻子。过去三年，津巴布韦执政党内部围绕总统“宝座”展开争夺，一方以副总统姆南加古瓦（Emmerson Mnangagwa）为首，另一方则以格蕾丝为首。姆南加古瓦和格蕾丝之间的矛盾日渐升级。11月6日，穆加贝宣布解除姆南加古瓦的副总统职务，原因是他“觊觎总统之位”。姆南加古瓦在此前被视为最有可能的总统“接班人”，深受军方支持。外界纷纷猜测，这是穆加贝为“第一夫人”上位扫清障碍。

今年8月，津巴布韦反对派摩根· 茨万吉拉伊的支持者举行反对穆加贝的集会。

今年4月18日津巴布韦国庆日，一群学生们在国家体育馆里举起穆加贝的画像。

从打字员到“第一夫人”

1965年出生的格蕾丝小了穆加贝整整41岁，她曾经是津巴布韦总统府里的打字员，当时她已经结婚，有一个儿子。但在那时，她获穆加贝猛烈追求。格蕾丝上世纪80年代接受访问时曾说：“他向我走来，并开始问我有关家人的问题。他好像是我的爸爸一样。我没有想到他会看着我说：‘我喜欢这个女孩’。”1996年格蕾丝成为津巴布韦“第一夫人”。她对穆加贝一直抱着感激之情，“津巴布韦漂亮的姑娘很多，但他却选择了我这个农村女孩。”2008年之前，有关她的国际新闻报道大都盯着这位“第一夫人”的开支。她对定制服装的迷恋甚至还为她赢得了“Gucci Grace”的昵称。

格蕾丝的花边新闻并不少，2010年10月25日，格蕾丝被爆与穆加贝的好友津巴布韦央行行长吉迪恩·戈诺有婚外情；2017年8月13日，格蕾丝在南非约翰内斯堡的一家豪华酒店里打伤一名女模特，南非警察部发出“红色警戒”，禁止格蕾丝离境。格蕾丝的暴力行为在香港就曾被记录在案。2009年，sinopix 图片社的首席摄影师Richard Jones 曾因在香港香格里拉酒店外想要抓拍格蕾丝的照片，而被她殴打。据悉，当时格蕾丝先是叫随身保镖殴打他，随后自己亲自出手，Richard Jones 表示当时“她完全失常，很愤怒”。他被诊断为多处瘀伤，脸和头也擦伤。

格蕾丝曾在香港生活过一段时间，她和穆加贝的女儿Bona Mugabe 于2008年入读城大商学院工商管理会计学系，并在2011年毕业。当年穆加贝及夫人都有盛装出席毕业礼，亲友加上保镖一行20人到场，再加上警方要员保护组保护，场面非常浩大。

她们母女住在一套位于新界的豪华别墅，戒备森严。这栋价值400万英镑的别墅据说是格蕾丝最喜欢的房产。当被问道怎么能买得那么昂贵的香港房产，穆加贝声称这属于津布巴韦政府，他们的女儿只是借用。穆加贝表示购买这套别墅是“政府秘密项目”的一部分，因为是秘密项目，用现金支付房款，所以无法提供任何收据。

显然，近几年，比起香港豪华别墅，津巴布韦国内权力争夺更吸引格蕾丝。她渴望掌权。2008年总统决选前夕，格蕾丝开始因党派竞选活动登上头版头条，开始从“第一夫人格蕾丝”转变为“战友格蕾丝”。她的形象也从原先的定制华服，换成了一身军服、贝雷帽，以及执政党标志性的紧握的拳头。今年10月，她曾提议修改执政党体制，规定津巴布韦的两位副总统中，女性必须占一席。11月5日，她更是直接询问一群教堂礼拜者：“如果我当选总统了，会很离谱吗？”和有的政治家不同，格蕾丝似乎很享受公开辩论。在政坛上活跃不到两年，她已经让十几位执政党核心人物倒台。

格蕾丝的政治野心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，压断了穆加贝岌岌可危的统治生涯。从政57年，掌权37载，穆加贝从民族英雄成为了可恶的独裁者，画地为牢，走到今天这一步，可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以如此尴尬的方式退场。

最高龄总统传奇人生

撰文— 朴春兰　编辑— Y　图片— 视觉中国、AFP